lowling1031的部落格

某天下午治療病人告一段落後，我躲進診間偷吃早餐沒吃的麵包。

學生A見狀跟我說：「老師，你剛剛應該要來清垃圾桶的，保證你沒胃口。」

「裡面居然有一塊尿布耶！超噁心的！」學生A誇張得好像看到鬼一樣。

學生B聽聞馬上嗆聲：「拜託，那哪有算什麼，你去跑病房才會吐死！」說完露出真的快死掉的表情。

兩個學生一搭一唱，就在病人身邊毫無顧忌地大聲喧嚷。

原本想要努力保持溫柔老師的形象，不幸又被擊敗。

我壓低聲音冷冷地跟他們說：「敬業一點好不好？」

「以後你不用替你的小孩把屎把尿？你能保證自己將來不用穿成人尿布？」

他們兩個依舊嘻皮笑臉地說：「不用！」

那塊尿布的主人就靜靜躺在另外一間治療室的床上，除非你弄痛他或嚇到他，

不然他就一直這麼靜靜地躺著，他的眼睛睜開，卻無法從他的眼神得知他在想什麼。

三年前他還是國小學生，在學校吃完午餐，午休前突然暈倒，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

他的父母每天都會開車載他來做復健，媽媽一直親吻他、輕聲跟他說話，時而隱聲哭泣；

有時候他會笑，可是誰也沒辦法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笑了。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看見老年人走路不穩，大多數人都會情不自禁前往相扶。

看到一個無助的小孩在路邊哭泣，我們會問他怎麼了、媽媽在哪裡啊？

要是有人看到老人家快跌倒卻反而推一把，

或是看到無助的小孩在路邊哭泣卻打他一頓，

任誰都會覺得罪大惡極、天地不容。

但是我們時常在不自覺中傷害別人，

幾句無心的話就可以使人崩潰，這不是年紀輕不懂事可以推卸責任的。

香九齡能溫蓆，融四歲能讓梨，這太八股了我們可以忘記。

但是我看過六七歲的小朋友因為一鍋在滾燙熱水中掙扎跳動的蝦子而落淚。

看過三歲的小孩守在中風奶奶的身邊一直跟奶奶說不要怕。

看過十來歲的小朋友在醫院廁所清洗著爺爺一褲子便溺毫無怨言。

這些人的一臉稚氣我沒忘記，

但是他們在我心裡全都比眼前這兩個齡屆二十的老大哥成熟懂事。